港城不眠灯火。万家千户，阑珊疏眼。

少年站在街角，背着不菲的旅行包，手插在口袋，目光不过近身几尺，一副彷徨小兽模样。直到看到街对面另外一位少年提着塑料袋过来，他才慢慢回过神，露出一个极短暂的微笑。

“聪少爷，真拿你没办法。”谢立豪将可乐取出，递给万浩聪，“讲啊，这次又点解不想回家？”

“反正Chris你会收留我的嘛。”万浩聪的脸色好了很多，他一条手臂挂在谢立豪脖颈肩膀，将自己半个身体靠上去，他言语委屈，“好困，又好累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聪少爷，现在凌晨一点，我刚睡着被你吵醒，从窗台爬下来来找你。”谢立豪凉凉地说，但他没生气，“跑到半路你跟我说没吃晚饭，特意去全天开放的便利店……”

“你没生气。”万浩聪打断，他伸出食指戳戳谢立豪脸颊，乌黑眼珠看向谢立豪眼睛。谢立豪不动声色躲开，手指和视线都躲开。

“……Donald，我明天还有考试，你不能别那么任性。”谢立豪无奈极了，“乖，今晚先睡我家。”

“点解Chris你都不会生气？”万浩聪已经收回手，他自言自语道，“从小到大你从不生我气，哪怕我再过分。”

“……你也知你过分的啊？”谢立豪拿万浩聪毫无办法。他语气已经温和下来，和幼时比，万浩聪懂事很多。

“没人爱我。”万浩聪忽然蹲下去说，他高挑细长身躯变成一小截，显得可怜又可爱。路灯下少年轮廓边缘发着浅淡的光，模模糊糊的，像是粗糙的毛边。

谢立豪伸手摸了摸万浩聪短发，黑发穿过手指，什么都没留下。

“你点会这么想的啊？”谢立豪轻声说。

“没有爱我无法活下去，我感觉我要死了，Chris。”万浩聪将头埋在手臂里，闷闷道，“爹地妈咪他们都不爱我，没有人爱我。你看，我失踪已有四个小时，可是没有一个电话。”

“……他们只是一时没有发现你不见。uncle,auntie他们都很爱你。”谢立豪不知该说什么好，好友大半夜发神经居然是这种原因。但更糟糕的是，他心中并不觉得万浩聪的想法很难理解。他的好友从来都神经纤细，万千宠爱只有几分骄纵，已很难得。而且这种严格的密不透风的宠爱许多人都无福消受。如果可以的话，谢立豪也想再多宠他一些。

“如果有一天我消失的话，你会发现吗？”万浩聪问，他仰着头，眼睛闪闪发光望向他唯一的好友。

“当然会。”谢立豪把万浩聪拉起来，“Donald，你消失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把你找回来。”

“那你爱我吗？”万浩聪站起来，他两只手搂着谢立豪腰，下巴搭在谢立豪肩膀上。

万浩聪毫无其他心思。而另外一个人触电般想把他推开，然而最终回抱住，轻轻的，不敢用力。

“嗯？”万浩聪又问。

“……你要不要这么肉麻啦。你知我心意，你是我最好朋友。”谢立豪不敢说那个字。好友心思纯净，而他不，他有其他不可说的想法。他一旦说爱，那份爱一定要把万浩聪吓到。他不敢说。

“哦，好。”万浩聪勉强点点头。

“回我家。”谢立豪去拉万浩聪手，“饼干如果吃不饱我给你下面好了。”

“和之前一样爬窗吗？”万浩聪想到什么，笑容绽放开来。

“是是是，聪少爷不要爬到一半摔下来。”谢立豪回应道，他走在前面，一只手提着塑料袋，一只手紧紧牵着万浩聪。

“喂！我哪有这么逊的？”万浩聪忿忿，他推了推面前谢立豪，根本推不开。

谢立豪笑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，凌晨两点。

走到路上。一只野猫从身边蹿出，它喵了一声，黑夜中一双神秘绿眼。屋檐下的黑暗被感应灯忽然亮起的光芒吞噬。

此刻的爱意，如同午夜一首唱不出口的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