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沉星番外2]免罪颂歌Sing For Absolution

bo苗2R的沉星本完售很久啦ヽ( ´▽`)ノ 

发全文,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。

 

“我经常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,那如此遥远,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。但是又切切实实在我身上发生过:那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奢靡无度的生活,比如说,有二十个侍女会帮我挑选哪一天出席宴会需要的衣服。与之相对的是极度有限的自由,我不能走出去太远,我徒步时最远到过维尔城的郊外,只有一次去过普鲁特星球外,那次是和还在世的母亲度假。旧奥德王朝的皇宫很大,日落之时花园的湖水泛着金黄的波光,到夜里维尔城灯火通明,我可以跑到国会大厦最高的地方。高处寂静又寒冷,国会大厦附近没有多余的建筑,银河和地上的路灯连上一道通往天上的阶梯……我在皇宫里生活到成年,从我的阳台我眼看着国会大厦熄灭了灯火,然后它又一瞬间燃起了亮光,只是我明白,那些光芒,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些光芒了。
我那时候惶恐不安,可能是哭了,又或者没哭。我记不清楚,中间的日子我都记不清了。转眼我就到了这个时刻,这是一个暖气不足的矮小房屋,我穿着另一个人给我的大衣,窗前的雏菊花已经枯萎,钢笔中的墨水快要干涸,日记写到了结尾……然而我又是多么满足啊?”

Raymond写下今天份的日记时,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到了他桌子上,一首曲子也播到了结尾,正是卡带的时候,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,需要手动调整;他用手摸摸那只鸽子脖子上的绒毛,那只鸽子乐意这样的亲近,侧着脖子方便Raymond的抚摸。一阵凉风吹进半开着的窗户,他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大衣,再伸手将磁带拨弄了下,音乐流泻出来。
Raymond将日记本合上,打开屋子里唯一一台智脑,开始今天的工作。他准备早些和Bosco联系,回到普鲁特的宇宙专列,到底是订一张票还是两张票。希望是两张吧?

“需要牛奶吗?”
有人推开门,Raymond的面前多了一杯煮好的热牛奶。
“哦,多谢。”
Raymond转过头,挑挑眉头,身边那人并未离去。
Ron在Raymond身边站立了一会儿,Raymond的日记已经合上,他看不到什么,拖后几步坐到房间的小沙发上。Ron就坐在那儿,和Raymond的视线相对时略微偏开了头。Raymond转回头后,Ron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,他轻轻呼了口气,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了起来。
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恋人。
Ron现在还只敢偷偷打量他的恋人,外在看来对感情笨拙的军人,可内心又是如此敏锐,两相比较很是煎熬。Ron强迫自己看报纸上的新闻,可是视线又偏移到前面端正坐着的男人身上。
Raymond的长相偏于温和,不算深邃,但是在某个角度看上去脸部线条又是利落简洁,是青年人的英朗,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糅合在了一起,加上他不同于常人的优雅高贵气质,和与之不相配的衣着,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神秘的味道。而Raymond的眼睛尤其好看,随时都在含情脉脉一般。
Ron想,当初一定是先爱上他的眼睛。

Ron和Raymond已经相识两年多,成为恋人也不过才几个月,过去几个月的时局简直是风起云涌。再久远些的记忆Ron和Raymond都不愿意对对方倾诉,Ron是纯粹不愿意讲述,而对Raymond来说,一切如同昨日,昨日种种已死,对他毫无意义。
Raymond从高塔之上跌落到泥地中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。从他穿上粗糙简陋的军服离开他从小生长的皇宫那一刻开始,他就注定要走向他自己不曾想象的道路。
Raymond不想死,只能熄灭在灯火的黑暗皇宫里往前跑。正门和侧门都被封住,侍卫和侍女们早已奔逃四散,一位好心的侍女留给Raymond一套军装,是平民军的。不怎么干净,Raymond不得已只能穿上,布料硌得他习惯丝绸的皮肤发疼。Raymond很快和宫中的人失散,没有人保护他,也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。皇帝,他的父亲自顾不暇,甚至说他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孩子被他置留在了皇宫里,Raymond对此并不生气,因为他对这位名义上的父皇毫无感情,他不爱他,一点多余的关怀也没有,遗忘也是应该的。楼下熙熙攘攘的声音传进来,是进来占领的军队撞开了反锁的门。Raymond没有力气了,他只能暂时躲在暗淡月光照进来的走廊里。底下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响,Raymond要逃到后花园,走廊通往后花园的门是锁着的,他只能翻窗子跳下去,落地时正好掉进了草丛,没有受伤。春夏之交,花园到处都是花,Raymond无暇欣赏,他熟门熟路地穿过花园,只要再绕过一个湖,拨开墙壁上附着的藤蔓——这个他小时候发现的密道,出了皇宫一直沿着小路跑下去就可以通往城外了。
残月只得细细一线,自动喷泉停歇,花香无处不在,Raymond奔跑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,他第一次有了自由的喜悦。这种喜悦要将他的恐惧掩盖,他十分轻快,快要哼起歌来。

变故发生得很快,夜晚过于黑暗,跑到湖边的时候他抄着近路,一不小心撞到一个陌生的男人。所以最终Raymond没能从密道逃出去,他是从正门走出皇宫的。Raymond脚下不稳,差点从岸边摔下去,那人一把抓起Raymond的手臂,Raymond很快稳住身形,他抬眼就看到那人的脸,黑暗中如同起伏的山峦,眼睛尤其明亮,如同荒野里的黑狼。在Raymond小时候,皇宫里有人进贡过一只狼,无人得以驯服它,它拒绝了送到嘴边的食物,最后饿死在了笼子里。Raymond对眼前之人的第一印象变得毫无束缚的黑狼,可以随时咬断他的喉咙。
男人看清了Raymond的模样,他明显愣了下,肃杀的表情出现了裂缝,他突然轻声道:“你如何能够擅离职守?”
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Raymond燃起了希望,他寄希望于这人并不认识他,只当他是普通的出来溜达的部下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那人说,他有一张英俊到凛冽的脸,他看着Raymond的脸色暗淡了下去,但是他沉默下来,似乎在想些什么。Raymond有错觉,这个人身上那种军人杀伐果断的气势弱了些,他听到对方说,“你是我的部下,恰好和那个倒霉的小王子同名。”
“……是,他是很倒霉。”Raymond很快回应道,他摸不准这个男人的意思,对方明显是认出了自己,却刻意为自己隐瞒。
“叫我少将。”男人和Raymond一样高,“私下时你可以叫我名字。我叫Ron。”
“是的,少将。”Raymond回答。
“好,我们现在要去占领皇宫了。”Ron从口袋里拿出被塞得一团的军帽,他给Raymond戴好,稍微遮住了眼睛,“Raymond……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,就跟着我。”
“好。”Raymond低下头,帽子很大,将眼前的视线遮住了很多,他只看到Ron还在说话的嘴唇。
“跟我走。”Ron牵起Raymond的手,本意也许是怕他摔倒。但是Raymond在触到Ron手的瞬间挣脱开,他有严重的洁癖,不能忍受其他人的碰触,让他穿其他人穿过的衣服已是保命之举。Ron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也没有强求,他走在前面,从Raymond打不开的门进去。那是旧有的用铁锁的门而非密码锁,Ron只用了一分钟打开这把锁,用的是随身携带的铁丝。Raymond目瞪口呆,他是活在多么危险的皇宫里。
“走。”Ron再次说,“和里面在搜查的军队碰面时就说我们是脱离部队溜达到了里面,我的上尉。”Ron指了指Raymond的军帽说道。
“好的。”这一切太不可思议,Raymond又重新回到了皇宫里,只是他心中的惊奇压抑了他害怕的情绪。
“我们该往哪儿走?”Ron摸摸鼻子,来到一个厅室,看着前面四散的通道。
“左边是到阁楼,右边是往下走,直走……是我的房间。”Raymond解释道,紧接着他说了个冷笑话,“你要来参观我的房间吗?”
“我们往下走吧。”Ron咳了咳,似乎那个笑话让他感到尴尬了。
“那就往下走吧。”Raymond说。
一分钟后他们遇到了进来搜查的军队。Ron过去和军官交涉,军官看起来和Ron是老熟人。两个人说了几句话,最后看来是要告别。
“从这边往左边是阁楼。”Ron和那个陌生军官说。
“好的。”陌生军官点点头,走过Raymond身边时没有生疑。

等军官和他的部下们离开,Ron也要和他的部下会合了。Ron和Raymond快步地走下楼梯,一路走来华贵的地毯沾满污浊,璀璨的花瓶吊灯蒙尘,还有历代皇帝皇后的画像东歪西倒,上面写有各种诅咒的话语,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。Raymond尽管对整个皇室没有感情,看到这些也不禁略微黯然神伤,但是他不能显现出软弱来,他已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王子。他挺直了胸膛往前走去,凭空生出无限的勇气来。在努力说服自己的小王子没有看到,走在他侧前方的男人露出的一个情不自禁的微笑。
——这位小王子要比那些华贵的装饰品要美丽很多,因为装饰品空有外表,而他不仅有着独一无二的外表,更加拥有独立的灵魂。一旦一件事物有了灵魂,那它便和其他事物不一样了,即使它落满灰尘,像是淘汰了的旧物,但是它并不会为此失去它的美丽。因为一颗美丽的心灵是永远不会落灰的。
“别怕,我说了会带你一起出去,那我就会带你出去。”Ron突然出口安慰道,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目视前方,无半点偏移。
Raymond停住了脚,他望向Ron的背影,他觉得Ron说得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的意思。
“你不相信吗?”Ron转过头,他这回是真的在Raymond面前翘起嘴角。这让他身上那种杀伐之气褪去了大半,显出了几分笨拙和可爱来。
“我……”Raymond看向Ron的眼睛,沉稳的黑色眼眸,像是磐石般坚毅。那人的眼神一片诚挚,跳动的是难得的善意,和其他某些东西,Raymond暂时看不清,总之不是坏的东西。而且这个人似乎在Raymond悬而不决的态度里有些紧张,他在紧张些什么?怕他不答应吗?于是Raymond点点头:“我愿意相信你。”
“那就跟我走吧。”Ron的黑色眸子动了动,歪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了些,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,他知道自己刚刚有些紧张,却不知道为何。他轻声说:“跟着我,我们去迎接一个新的时代。”
Ron突然伸出手来,好似是个邀请。
Raymond鬼使神差去牵住,那时的他不会知道他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,十分重要,足以影响他一生。

Raymond是在午夜零点之前走出皇宫的,不是作为小王子被押解出来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又呼出来,他本该担心会被人认出来,但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气氛里,无人看向这边。
皇宫在国会大厦的东侧,Raymond站在Ron身侧,看到国会大厦一瞬间灯火通明,而身后皇宫熄灭的灯光也重新燃起,照得他和Ron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。Raymond注意到这个,但是他没细想。他远远看到国会大厦顶部那模模糊糊的旗子降下来,那边欢呼的叫喊隔着一大片树林传了过来,像是哭泣,又像是呐喊。很快,负责占领皇宫的军队也加入了欢呼的队伍。Raymond顺着国会大厦的前方看去,看到山下蜿蜒道路两侧的路灯连成一片,璀璨夺目。到处都是人群,他们都在欢呼着胜利。Raymond当然无心庆祝,他和这样的欢乐格格不入,只是当他把视线移回身边时,发现Ron也没有加入到这群欢呼的队伍中。
“你不开心吗?”Raymond站近了些,忍不住问。
“嗯?”Ron没听清,露出迷惘的神色,“你说什么?”见Raymond没有再问,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?”Raymond总算明白,这位看起来冷酷的年轻军官,绝非他看上去那么冷酷,他实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,只是很多人被他冷硬的外表所欺骗,不愿意与其接近。Ron的身边有真空带,Raymond是离他最近的那个。
“哦,我认为这种胜利实在毫无称道之处。”Ron沉声说,还好他是附耳说的,除了Raymond谁都没听到,“战争本身应该被摒弃,但是战争又是不得不为之的。少数的人本应为此负责,而且不该祸及旁人,但是这少数人的错误却赔上了整个普鲁特星球的安宁,人民何其无辜。这胜利实在不值称道,他们成为胜利者却又做了失败者在做的事情。”
Ron指的是白日里平民军和贵族军对维尔城的扫荡乃至更早的某些事情,他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失望之极,他又不能改变什么,除却约束自己手下外,他做不到其他什么事情了。他当年参军时候的一厢情愿在某个程度上看起来是个笑话,但又不只是那样,Ron自己也搞不清楚,他做的事情没有意义吗?如果没有意义的话,为什么整个维尔城都被欢乐的海洋给掩盖?这种欢乐不是作假的。Ron缄口不言,陷入沉思。
“他们?你不也是在这其中么?”Raymond嗤笑道,他多少还是心有不满。
“我是其中之一,我早已接受命运,手中染满鲜血,我早就没有退路。”Ron回过神来,心平气和地说,“所以我在拉你下水,Raymond小王子。前面的路并非那么顺利,如果你害怕的话尽管可以离开,我救你出来就会保护你去到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我已不是王子,我也坦然接受我的命运。”Raymond冷笑道,“所以你救我出来,到底想要我做什么?”
Ron的眼神又出现一瞬间的迷茫,他救Raymond出来时的确是头脑发热,他又不像他的好友Bosco那样会说话,因此他随口扯了一个借口:“我的军队缺一个外交官,你说话很厉害吧?写的字也足够漂亮,对吗?”
“写字漂亮和这个有什么关系?”Raymond简直对Ron的思路感到了匪夷所思。
“……是不重要。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好了?”Ron咳了咳。
“成交。”Raymond刹那间恢复了他一贯的高傲气势。Ron发现自己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。

Raymond很快明了,他已不再是旧王朝的小王子,而是平民军的一员,就职于平民军少将Ron的军队,做一位外交人员。还好Raymond小王子作为小王子的模样没有多少人熟识,加上Ron刻意的掩饰,Raymond在接连几场和其他军队谈判出彩的表现使得他在军队里如鱼得水,比Ron还要受欢迎些。
原因很简单,Raymond有随时随地让人如沐春风的能力,只要他想,他可以让任何人都很满意,至少在态度和礼仪上无可挑剔。Ron除了冷着脸发号施令之外,和部下再无其他亲近,所幸他的部下早就习惯Ron的外冷心热,不至于心生嫌隙。然而有眼尖的人发现,Ron少将在面对Raymond时候的表情总会和缓些。这让部下们十分惊诧,要知道,Ron在好友Bosco少将和Sammul军医面前都毫无和色。直到某一次一位少尉看到Ron少将对Raymond上尉的优秀表现表示赞许的同时露出一个微笑,大家都已默认了这位Raymond上尉是那位Ron少将的克星,是唯一可以治得了少将的人。
这也直接导致了在Raymond上尉消失的短暂时间里军队中的低气压。有段日子里Raymond副官突然不见了,那时候军中也面临了生死关头的危机,该死的贵族军倒戈,联合政府被推翻,他们大肆屠杀平民军。Ron少将本来就黑的脸色更加黑了,后来Raymond上尉又回来了,也给军队带来了好运,他们很快突围,退到了普鲁特的北方去,很快保存了主力。随之而来的外界新闻是保皇派,也就是贵族军在新奥德王朝加冕仪式的意外,寻回来的小王子的神秘失踪,这让死去的皇帝的侄子,也就是小王子的堂哥白白捡到了一个馅饼,他继承了堂弟的皇位。大家并未想到其中的联系,直到749年共和国成立之后,大家才知道,Ron少将,哦不那时候Ron已经是共和国上将,他曾经的部下,一位普通的上尉,担任军中的外交工作的——是旧奥德王朝失踪的小王子,现在已经成为共和国的外交部长了。
不过这和普通的军人们又有什么关系呢?不论原本认识这位的Ron的部下,其他人也十分爱戴这位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外交部长,尤其是在他推动了全星系的和平法案之后。
再过了不久,议会颁布了《共和国民法典》、《共和国婚姻法》,里面的条款列举了同性恋在社会中的合法权利,包括可以合法结婚的权利。于是举国人民都瞠目结舌,Ron将军和Raymond外交部长结婚了。那是一整个国家都轰动的盛大的世纪婚礼,只是伴郎之一居然不是Bosco将军,而是Ron将军一位单身的下属,Bosco将军给出的解释是他已经结婚了,他对记者说这句话时有些黯然。
这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。

而Ron和Raymond确定情侣关系就是在那场在皇宫的议事厅加冕仪式之后。
Raymond被贵族军劫走了,在Ron和贵族军交战疏忽后方防卫的时候,己方的几名奸细将Ron的外交官轻而易举带出了军队,虽然奸细们也不清楚,为什么上边一定要抓这个人。Raymond被带走之后就被软禁到了皇宫,还是在他原来的寝宫,皇宫的防卫等级不同往日而语,Raymond根本无法出去,他除了一日三餐和送饭的人打交道外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了。即使这样,他也知道外面的风向不对了,保皇派在策划一个很重要的事情。从封死的窗口缝隙往外看去,底下进出的人变多了,有的是Raymond的老相识,有些是陌生面孔。
Raymond其实并不怎么紧张,他好像知道他在保皇派里的作用了,只心平气和等最后的谈判。这一天来得很快,在春天还没过去的时候,他们便来了。
“我们誓死效忠皇室,我们誓死效忠Raymond殿下。”那些人说得冠冕堂皇,“加冕仪式将于下个礼拜举行,我们将在那里宣布您即位,为了不和之前的政权产生混淆,这次将是新的王朝的诞生……新奥德王朝?如何?”
“好。”Raymond答应得很快,来交涉的人愣了一下,但很快露出狐狸得逞的微笑。
Raymond不置可否,他的脑子转得很快,此番约定的事情完全可以不作数,本来就不光彩的事情,被当做傀儡的人脱离掌控,他不需要负什么责任。尤其是手心攥着一张纸条的情况下,Raymond答应得毫无压力。在前天晚上送进来的晚餐里,咖啡杯底下粘着一张纸条。
那是Ron的字。
“加冕仪式那天,在花园的第三条路。”

第三条路是Raymond和Ron闲聊时讲的,那是一个无多少人知道的密道,是Raymond幼时得以逃到维尔城郊外的途径。Ron知道在哪里。
一切顺理成章,加冕仪式当天,Raymond换上了璀璨的华服,他提出要走出去散散心。盯着他的人在宴会觥筹交错,红酒和香水的气氛中也放松了警惕。半个小时后,Raymond和Ron会合,他们还是不小心让防卫系统发现了。
四处的警报响起,整个后花园也亮了个透彻。Raymond和Ron已经上了车,这天的维尔城万人空巷,人们载歌载舞,为了安全起见,他们一边远程操纵屏蔽对方的追踪系统,一边切断了皇宫的电源。等皇宫的电重新恢复,保皇派安抚好了宾客时,Raymond小王子已经不见了,而且是一滴水融入大海那样,凭空消失了。

Raymond在车里就把繁重的衣饰摘去,脱掉外套,穿上的是Ron特意带来的大衣。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,他道谢:“谢谢你。”
“拿什么谢我?”Ron本来想接上不客气之类谦逊的话,结果出口又换了一句。
Ron作为军队的上将独自身犯险境,与之相比一个普通的上尉实在不那么重要,哪怕这位上尉再有无人匹及的才华。Raymond很是感激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Raymond坐直了身子,他像一只矫健的豹子蛰伏在那儿,仅仅是这一段时间的历练,他的气势便毫不在Ron之下。更可能的原因是另一个人刻意的忍让。
Raymond身上浓厚的香水附着在那堆衣物上一齐被扔到了车后座角落去,尽管如此,香水味还是残留了些,Ron很不舒服,甚至打了个喷嚏。Raymond善解人意地打开了窗,风呼啦呼啦吹进来,初春的天气还带着料峭春寒,香水味散去的同时,两个人被冷风洗礼后都冷静了很多。

这种冷静终结于Ron的动作中。
Ron突然侧过头,他亲吻了还睁着眼的Raymond的嘴唇,只浅浅碰触了一会儿。Ron的手撑在Raymond身侧,他闻到Raymond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,让他迷醉;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,他拥抱到Raymond衣服上的寒气,刹那间又清醒了。也许那一刻Ron已经明确知道他已爱上Raymond,爱是碰触后收回手,是心甘情愿的克制和忍让。
但是不等Ron退回去,Raymond反客为主,他用手按住Ron的脖颈,将这个吻进行得深入了些。在各方面的优势下,Ron很快占回主导权,这个吻一发不可收拾。
一吻终了,Ron他露出几分一闪而逝的赧然神色,他认真地说:“两不相欠了。”
“我以为这只是利息,你还没收回本金。”Raymond则平静多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Ron没反应过来。
“你不会只想要一个吻吧?”Raymond露出讥诮的微笑,他在嘲笑Ron的勇气。
“什么?”Ron觉得今天他的外交官反常得可以。自从那个情不自禁的吻之后一切都不按正常的轨道走了。
“你喜欢我。”Raymond用手托着腮,打量着坐立不安的Ron。他用笃定的语气讲,眼睛眯起,信心十足。
Ron看样子很想下车,可是车在疾驰,他无法弃车逃走。前面的司机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,最后他把前后座的隔离罩打开了,留给少将和上尉一个隐秘的空间。

这一角由于隔离罩的降落暗下来,只有外面的灯光渐次掠过,后面连灯光都没了,只有洒下自然光。今夜没有月亮,只有一望无际的星河。Raymond没有动,他侧着头看向窗外遥远的风景,光在他眼底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,眼眸是温润的,表面泛着流光。他的眼睛像是一颗自转的星球。
“……那你,愿意,一直跟我在一起吗?”Ron鼓足勇气打破静谧,他的脸一定是红了,但夜色遮蔽了一切。他是第一次求爱的年轻人,惴惴不安。
“……我考虑一下。”Raymond闻言轻笑,然后他闭上眼睛,细长的睫毛垂下来,“我困了,我打算睡一觉。”
“哦,好。”Ron没敢睡,还没到安全的地方,他集中了一下注意力,发现他可悲的注意力又落到身旁的年轻人上。
很久之后,Raymond睡着了。他的身体滑下来,头刚好搁在Ron的肩膀上。
“晚安,Raymond。”Ron轻声说。他看着一成不变的窗外风景,再看看身侧男人明暗起伏的侧脸。今夜注定无眠。
在天地岑寂的时刻,Ron突然想起之前他无法解答的问题。战争还是有其存在的意义的,即使残酷如斯,对于大部分人来说,这是灾难,对于少数人来说,这是机遇,它将所有人的命运置于一个身不由己的境地,给了人们以无数的可能性。战争摧毁梦想又让人得以实现梦想,战争让人们失去自由又开创新的自由之路,战争摧毁和平又创造新的和平,然而到底值得与否,这是无解的命题: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人进行妄断,更没有人,至少是现在的人不能够从宏观的角度公正客观评价这一切,毕竟人们无法活到自己成为历史的时刻。而Ron如今可以肯定的是,是战争让他遇上了Raymond,在无数的可能性中,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种。

可是直到这个时刻,Raymond也没有给Ron一个确切的答案,但是他的表现已经证明一切,他抛弃了在皇宫里优渥的生活,和Ron一起住在破旧的无法保证供暖的地下室里。Raymond完全可以拒绝Ron的计划,顺利即位成为皇帝,但是他没有,他毫无怨言地逃出来,那像是一场私奔。
Ron对此十分感激。他忘记了以Raymond的心性,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傀儡,被所有人供奉着,自甘堕落做王座上的花瓶呢?

“是不是有点累了?累了就休息下吧。”从进房间开始,Ron看到Raymond第四次揉着眉心,忍不住开口,“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忙吗?”
“不用。”Raymond不假思索地拒绝道。
Ron已经不止一次被这样拒绝了,Raymond能力出众,而且十分独立,他的能力范围内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,他已经为平民军争取了不少的好处,比如在地方富户那儿收取的粮食。他慷慨激昂地进行游说,愣是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里拔下毛来,当然不止凭借Raymond高超的语言技巧,还有Ron的军队在背后的威慑。Raymond精力充沛,一天可以花上十四个小时工作,作为上司的Ron对此很欣慰,但是作为恋人的Ron,他又很是心疼。
Raymond突然叹了口气。也许是碰到什么难题,他和地方乡绅的谈判正处于僵持阶段,平民军需要某些势力的支持;而战场上,平民军在占了些许优势,Ron打算乘胜追击,想必他们很快要转移阵地。在这个地下室住上有一段日子了,Raymond也想去迎接地面上的日光了。
“怎么了?”Ron很快回过神来。
“我……”Raymond本来想把眼前的困难和Ron说的,但是Ron也很辛苦,自从Bosco离开后,他要负责双份的工作,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,“你说他们在帕斯特尔过着怎么样的生活?”
“嗯?”Ron已打算Raymond跟他讨论具体的问题,他皱起眉头,道,“很快,等战争结束了,我们也会有这样平和快乐的生活的。”
Raymond注意到Ron用的词是“我们”,他露出一个微笑。
“今天是不是要跟Bosco联系?”Ron又问。
“是的,他很早就想回来,现在的时机差不多成熟,但是……”Raymond面露难色。
Ron和Raymond都知道省略的部分是什么,只是他们都选择了缄口不言。这是Bosco自己的事情,作为好友他们无权干涉。
Raymond站起来伸了个懒腰,风有些大了,他将窗户合上去。Ron走过去轻轻拥抱着他。
“手头的事情结束后,我们要到地面上去,不再是蜗居在地下室里。”Ron很是愧疚。
“是的,春天很快要来了。”Raymond回应道。

这个很快来得如此煎熬,三个月后Bosco从帕斯特尔归来加入越加白热化的战争,三年后,在749年4月13日,平民军攻破贵族军最后的堡垒,也就是维尔城的国会大厦,此情此景太过相似,极为讽刺。Raymond以为他是回到了最开始那次,只是这次他重归故城,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,他蜕变为一个优秀到耀眼的成年男人,他不再为往事所牵绊。那一年新奥德王朝覆灭,奥德共和国成立。第二年,国外战争解开战幕,也就是星系战争的开始,战争的任务是收复新奥德王朝遗落在外的领地。

这回Raymond没有随军,他留在国内,成为了外交部长的他有着处理不完的事务,他还是抽出时间送Ron和Bosco出征。
“这像不像我们那次星际旅行?”Raymond笑着说,他说的是第一次从皇宫里逃离出来那次,他和Ron硬是跟着Bosco和Sammul去往潘德拉星球度假。
“是有点像。”Bosco回忆起那次,也笑了笑,“只可惜这次你和Sammul都不在。”
“还会有机会的。”Raymond回答。
“期待那一天。”Ron破天荒加入闲聊。
“珍重之后总要重逢,下一次再见到我就会看到Sammul跟我一起了。”Bosco笑着说,自信满满,“我将带着我的战舰去接他回家。”
Bosco很快先走了,他将最后离别的时刻交给这两个人。

“我在把你拉下水后,我想过这究竟是不是有罪的。我居然把一个高贵的小王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兵。”Ron凝视了Raymond片刻,突然讲。
“当我作为旧奥德王朝的小王子——那时候我还有权力,我有仅次于皇帝的赦免权,所以早在接受你的那句话之时我就已免除你所有的罪孽。”Raymond面不改色,“至于你把我拉入爱情深渊的亏欠,你将用余生矢志不渝的爱来偿还。”
Ron头一次认真去听那拗口晦涩的语言,他点点头,应该是听懂了。

“那等我回来。”
“嗯。”

他终会归来。

 
标签: bo苗 AU 沉星 2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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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: Cirra
TVBL/bo苗双担/2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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