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朝年暮岁

TVB少四追命中心

案子总算办完的时候，开年积了几日的落雪滴滴答答化成了水，从屋檐滑落，将神侯府门前黑漆漆的牌匾和鎏金大字都浇透。二月，东风与春雨齐齐莅临，将料峭寒意褪了个尽，正值烟花三月。

加班加点将案件解决了的众人总算松了口气，诸葛小花给大家放了个假。

没等诸葛小花说完，追命就捧着俸银四处找酒喝了。

三月呢，追命望见鸡儿巷口那开得正艳的桃花，想了想：桃花开了，可以去喝桃花酒，城门口张大娘酒窖的桃花酒好喝得紧。还未走出鸡儿巷，又看到阿梅迎面同他打招呼。

“追命哥哥，来一捧杏花么？”阿梅将怀中雪白的杏花举过头顶。

“阿梅转眼都这么高了……杏花我就不要了，酿成杏花酒我就要了。”追命笑道。他自认不会酿酒，只会喝酒，杏花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杯酒，而且一个大男人拿着花多不像样。

“哪能这么快，今年的杏花酒要过几日才能酿好，去年的杏花酒早就售罄了。”阿梅也不管追命说的不要这些花，愣是把其中几朵塞到追命手里，然后也不管不顾，就蹦蹦跳跳走了。

追命忍不住翘起嘴角，装得很不在意地耸耸肩，哎呀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这么受欢迎，八岁小朋友也这么喜欢我。追命收下阿梅的杏花，继续去找他的桃花酒。

还未走出两步，追命那十分灵敏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酒香，带着淡淡的梨花味道，可附近并没有酒家，大概是民居里自酿的酒。他本打算就这么走了，但是肚子里的馋虫可由不得他，好久没有闻到这么正宗的梨花白了，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讨上一盅来喝。

没过半刻，追命便翻墙到了那户酿酒的人家。

只见这户人家到处都挂着火红的纱幔布球，窗边门上还贴着红喜字，看来是要嫁娶的人家。那更好办了，去要一杯喜酒多好，追命走近了想闻闻梨花白究竟在哪里。便听到里边传来了嘤嘤的哭声。

追命再怎么大胆也没敢推开姑娘家的闺阁，但是姑娘先发现了，着红嫁裳的姑娘打开门，见是追命，居然差点跪下来。

“那个，小姐姐，这……”追命摸摸鼻头，“你为什么要哭啊？”

“我认得你，你是神侯府的神捕对么？”姑娘见追命点了点头，哭得更加厉害了，“我不想嫁给城北徐老头做十三房，我早就有中意的人了，可我继母不同意我嫁给他，硬是把我卖给了徐老头……”

追命也认得那个徐老头，七八十岁快入土的老头了，愣是爱残害年轻姑娘，看来姑娘继母也不是什么好人，要把这么一位年轻姑娘嫁给老头做小。他登时义愤填膺，却也没有冲昏脑袋，他小声问道：“姑娘是怎么想的？”

“我本同我情郎约好今夜酉时在城南十里处的亭子见面，我们打算连夜南下去金陵，如此远走高飞，双宿双栖。”姑娘拭干了眼泪，焕发了些许神采，但是又暗淡了下去，“但是我继母把我锁在院子里，我的丫鬟也被继母给打发走了，我连个传信的都没有……神捕你是如何进来的？”

追命望着那堵对他来说等于不存在的墙。

“这很好办，我送你出去就好。”追命想了想，答应帮忙了，然后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，“你家的梨花白为何这般香？”

“神捕喜欢喝酒？”姑娘从柜子里取出两坛酒，香气一下子溢满房间，“这是我的陪嫁，是我生母还在世时亲手酿的，那时候爹爹还没有娶后娘。若神捕喜欢，那就送给神捕了。”

“不不不，既然如此重要。姑娘自己收好了……”追命咽下一口口水，别过头艰难地说。

“长路迢迢，我如何带的走？”姑娘自作主张将泥封打开，用茶杯给追命斟了一杯酒，“这杯酒，就当我和情郎请神捕喝的喜酒，多谢神捕出手相帮。”

追命还是喝了，喝了一小杯，还未咂摸出滋味来，就有人要进来了。他连忙躲到梁上，大概是姑娘继母放心不下，让人来盯梢的。追命不敢打草惊蛇，躲在梁上不好受，但是他其实习惯了，查案时经常就是整日整夜地这样打探消息。更加难熬的是那梨花白的香味就萦绕在鼻间，好酒在眼前却喝不到。

真是作孽……看到底下那位姑娘的泪痕和不由自主的笑意，追命也是甘之如饴了。

撑到天擦黑，追命将那个来盯梢的家丁打昏，带着姑娘疾行十里地，轻功极好的追命不用多久就到了约定的地点。

姑娘的情郎早就等在那儿，姑娘一下地腿是软的，被情郎一把拥住。两个有情人嘘寒问暖，你侬我侬，看得追命在一边直犯牙疼。

还好临走时拿着酒瓶顺走了一小甁梨花白，虽说很少，也聊胜于无。可是谁告诉追命，为何怀中只有空荡荡的酒瓶，一滴酒都没有剩下——难怪一路上都闻到酒味，原来都泼到了来路上。

追命抽搐着嘴角，兴致缺缺却强颜欢笑：“祝姑娘和那个谁百年好合，此处一别……那啥，后会有期来着。”

说完追命转身回城里去。

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啊，戏文里说得真好。

追命想着想着也不是那么难过了。

这个时辰张大娘家的酒窖早就关门了。

远处桃花如同红云，夕阳将青年眉目如画的面容照成了一朵花儿。

“不过我记起来，这里有酒喝。”

追命跑到那棵开了据说是百年的桃花树下，他捡起树枝，在树下走来走去，总算丈量好了步伐。

“南三西二，这里。”

追命停住脚步，往下挖去，挖到了去年埋在这棵桃花树下的女儿红。

虽说没有桃花酒，没有杏花酒，也没喝够好喝的梨花白，可好歹有经年的女儿红。女儿红又叫花雕，取花凋之意。追命坐在树下喝了一口，辛辣的酒液合着清香，一阵风吹过，正好一片花瓣落到酒里。

“桃花酒。”追命合着花瓣就势饮下，想赞叹几句，在那之前扬着微笑，弯起他好看之极的眉毛和眼睛，像是树梢上的月牙儿。

说什么呢。

“桃李春风一杯酒——”

接着是朗朗的一句，带着春日的甜腻气味，让人无端听出丝毫不相及的萧索来。

“落花时节又逢君。”